宮裏的膳食和尼姑庵裏的夥食差不多，肉食不多，沈容姬位分又不高，頂多也就逢年過節能得一些羊肉罷了。

至於狩獵而來的美味，大多都是皇子們給分了。

如此一想，顏鈺簡直是要佩服自己的善心了。

“這是一塊鹿炙，先用餳、蜜、豉汁淹泡後才放火架上烤的，算是我顏家樓的招牌。”不過這一塊卻是他親手做的，什麽味道也不清楚。

相信沈容姬吃過後定會讚不絕口。

顏鈺心裏偷著樂。

“你怎麽會有山海鐲，似乎圖案不一樣。”翻過鐲子，沈容姬留意到山海鐲上所刻的是幾條波浪。

仁安賞賜過來的那只則是山的形狀。

擺了擺手，顏鈺笑道，“山海鐲本就是一對的。你上回不是問我要貼身信物嗎，喏，這不就是了。等你想通了，拿著這只鐲子去找我……仁安太妃，她會告訴你離開皇宮的方法。”

可以出宮了？

沈容姬盯著鐲子發楞，內心卻是從激動迅速平靜了下來。

當即一個激靈，道，“若我出了宮，定會有人前來搜查。屆時，後宮戒備森嚴巡邏的禁軍數量也會倍增，你再想進宮來看望仁安太妃的話，可不容易。”

現今元嘉十六年，後宮嬪妃爭鬥還不算激烈，此時脫身無疑是最佳的時機。

問題是無法一次性帶走素墨等人。

即便是成功逃離了皇宮，在外頭過活也不容易。至少本家不能回去了，也不能留在京城，僅靠針線活賺錢根本不夠幾張嘴吃用，外加一幹女孩子遇到些浪子更是危險！

暫時不能出宮。

顏鈺一聽拍桌笑道，“你這個女人真有意思，在宮裏沒點地位自身難保，還來擔心我的安危。想我顏家樓就是為了針對皇家而成立的，何懼之？”

“針對皇家？”沈容姬瞪大了眼睛，“你想謀反？”

顏鈺冷笑一聲，睥睨著她，道，“到底是誰謀反還不一定呢，懶得和你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女人瞎扯。”

桀驁不馴。

是沈容姬對這會子的顏鈺的一個印象。

沈容姬忽然起身俯視顏鈺，勾起了嘴角，譏笑道，“那我倒想問問你，堂堂顏家樓樓主一呼百應，千百江湖英雄豪傑追隨你，為何來找我一個深宮婦人去照料仁安太妃？為何不直接將人帶離皇宮，不是很能耐麽？”

“利用完人了就這個德行，難怪你僅是江湖勢力的頭子，而不是坐在皇位上接受百官敬仰，更不是天下人的英雄。”

顏鈺一楞。

旋即別開了臉，嘟囔道，“大道理誰都懂不需要你來念叨。”

“仁安太妃對我還不錯，有救命之恩，算是我將人情還你身上好了，反正我也就嘴皮子還行。”怎麽看都覺著顏鈺身上留有小孩子心性，沈容姬不禁想到本家兄長，曾偷偷帶著一包好吃的給她。

還囑咐不要讓母親發現了。

真是可愛至極。

“嘁！再提醒你一次，那個人……劉義隆不會喜歡你的，說白了，你不過是個有活力的替代品，別傻傻地等到人變醜了就真的沒誰要了。”使勁拍著胸脯，像是要把那股肉味兒全都扇走，顏鈺繼續說道。

“另外，路惠男求你的那件事最好應接下來，其手中似乎留有潘家那些臟事的證據，沒記錯的話，包括打壓過……袁家！”

沈容姬不免疑惑道，“路淑媛和武陵王遠在外州，他們就算有什麽行動也必定是隱秘之極。雖說顏家樓勢力遍布天下，眼線極多，但……你在各個皇子麾下都安插了眼線？”

按照前世發生的事，皇太子劉劭夥同始興王劉浚趁夜逼宮，謀殺了劉義隆，坐上皇位沒幾天便是被武陵王劉駿平定了大亂。

最終也是劉駿登上寶座。

能借著幫個忙拉攏下路惠男也不算虧。

“我剛才就說過了，顏家樓的存在就是為了推翻皇族劉氏，至於誰坐在那個位置和我都沒有任何關系。”說話間，當場板下臉的顏鈺兩眼中皆是燃燒著熊熊怒火，像是下一刻就會噴發而出。

沈容姬啞口，心知也不便多問。

嘆了口氣，顏鈺說道，“機會給你了，如何抉擇是你自己的事，我也不會再進宮了……後會有期吧，我名顏鈺。”

話音剛落下，人就走了。

“等等……”見人沖了出去，沈容姬猛地反應過來現在還是白天，當值的宮娥甚多，要是一不小心讓人給撞見了……

可就是她倒黴了。

一追出去便是撞在了潤止的身上。

潤止連忙扶住人，面露慌色，急道，“婕妤不是在小睡麽，怎麽……走了出來？”發現沈容姬並未受傷後，總算是松了口氣。

“沒有看到人經過嗎？”

潤止搖了搖頭，“沒有。”連素墨幾人都去了忙著擦洗宮殿，她一路來也不曾看到過人影，想來是婕妤太操勞了。

才眼花了。

笑了笑，沈容姬折返了回去，將那一包鹿炙遞給了潤止，“這是……一個朋友送過來的鹿肉，待會等她們幾個空閑下來了，一並分了吧。對了，小桌子也算上一份。”

小桌子來的時日雖短，但從昨日主動請命搜容兒屍體來看，是個穩妥的人。

也算是十裏香的人了。

“是。婕妤不留一些自己品嘗麽，難得人家大老遠送了來，也是一份心意。”野鹿難狩，宮中這幾日接連是小粥魚肉。

潤止也不點破，心中猜想會不會小公子又進了宮？

畢竟宮中密道僅有小公子和公主知曉。

“不用了。”

而後，沈容姬想著上榻休息會，卻讓潤止叫住了。

“承光殿的鳶華姑娘來了，說是有些話想對您說，此時正候在偏殿。”潤止說道，“婢子看她神色和緩，應該無妨。”

八成是在承光殿過得不好。

那紅霞玉鐲一事就夠王太妃撒氣的了。

沈容姬頓了片刻，點了點說道，“你讓她進來吧。”

又改口道，“算了。鹿肉先放這裏，掩好門別讓香味溢出去了，你跟著我一同過去。此處無論如何都是容不下她的了，也不知道是回來做什麽的。”

“是。”向來是奴才到主子跟前，潤止見狀，心知二者從前主仆情分深厚，當下竟有些羨慕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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